第(2/3)页 走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木门,木门上头便是一个巴掌大的排气口。每个门上边都有一个号码,大概是老板为了方便管理。大约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,朋友终于停下脚步,掏出钥匙,打开了右手边的房门。 因为是地下室,所以屋子散发着潮湿的霉味。刚刚入秋的温度并不算低,但屋子里却格外的阴冷。她缓缓地在床边坐下,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。很小,真的很小,大概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桌子。地上放着电饭锅和电炒锅,桌子上还有上顿剩下的一点点饭菜。唯一让她觉得给房间增加了几分色彩的,莫过于桌子角落里高高的一摞书,还有一只装了一朵白色玫瑰花的细口玻璃瓶。 见她一只盯着那朵花,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:居民楼旁边有一家花店,总有打折卖的花,我见了十分喜欢,便偶尔买一朵。瓶子是我和同事逛宜家的时候看到的,九块九,觉得便宜还好看,正好可以装一两只花。这屋子已经够阴沉了,总得添点生气吧。 那一晚,她们挤在一张床上聊天。仲颖儿知道了她桌上的那一摞书是为了通过自考的考试,她知道了朋友现在正在给一家个人的小公司做会计,她知道了她这个房间每个月才五百块钱,她知道了她过得如此艰难只是为了给自己攒继续读书的学费。 她说,我真的特别后悔以前不好好学习,可是,那时候我真的特别笨。 她说,这是你一次住这么破的地方吧,没办法,北京的房价实在太高了。 她说,我听说好多明星以前都住过地下室,想想就不觉得委屈了。 她说,你看这床单,这门帘,这桌布,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呢。 她说,我的生活 已经足够廉价,但我不能让自己也变得廉价。 这是自仲颖儿认识她以来,她第一次和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。 她看得出,朋友应该很久都不曾这般与人说话了。见仲颖儿没有回她的话,大概以为她睡着了,便替她掖了掖被子。仲颖儿背对着朋友,眼泪放肆地淌着,那般灼热,就像她此时此刻燃烧的心。她狠狠地拽着被角,忍住抽噎,生怕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态。她知道,朋友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。 那一夜,她睡得并不好。 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墙是假的,没有丝毫隔音的效果。我听着隔壁打工夫妻调情做/爱的声音,听着走廊半夜有人走过大声吵闹的声音,听着不远处的公共卫生间冲水的声音,听着朋友已经熟睡浅浅的打鼾的声音,心中一片沉寂。 当生活将它隐藏的伤口赤裸裸地撕裂给她看的时候,她除了接受,还能做什么呢?仲颖儿知道生活从来都没有那么美好,却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糟糕。 至今她都记得在深夜的时候,有人驻足在门外时,她内心的慌张。只要足够高,即使是从排气口也可以看到屋子里,还有什么比这更没有安全感。 她带着少年气的倔强,在那个屋子里继续住了两晚,直到她要离开。在这短短的三天里,她好似见到了人生百态。在那个长长的走廊里,住着外地打工的中年夫妻,住着心怀明星梦的流浪歌手,住着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,住着渴望成功的职场菜鸟······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,以各自认为合理的方式,无论好坏。 第(2/3)页